歐洲遭川普冷落 從舞台主角變觀眾
在比利時舉行的歐盟峰會。東方I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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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洲遭川普冷落 從舞台主角變觀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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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/06/30 06:40:00

鄭傑憶/旅居義大利社會學博士,個人網頁:地中海豔陽
1884到1885年間的冬季,歐洲人在柏林磋商長達三個月,劃定貿易、航海界線和瓜分非洲,世界的命運掌握在「柏林會議」的強權手中。一名與會的俄國將軍說,即使是遠東的事,也在歐洲決定。140年後,歐洲人仍習慣開會,但世界的命運已經在其他地方決定。

歐洲還在談判,川普決定轟炸

6月13日,以色列攻擊伊朗中斷了美國與伊朗的核子談判,川普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加入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的戰局,表示考慮兩個禮拜。歐洲人相信川普正在深思熟慮,並利用這個空檔繼續在會議桌上努力,6月19日,英、德、法、歐盟與伊朗的外交部長在蘇黎世會晤,為和平解決伊朗核子問題作最後努力,但川普潑下冷水:「伊朗只想跟我們談。」
隔天,川普下令軍方準備攻擊伊朗核設施;伊朗時間6月22凌晨兩點,美國拋下「碉堡剋星」炸彈,轟炸伊朗的3處核設施。轟炸行動之前,在西方盟友裡,川普僅通知了英國首相施凱爾(Rodney Starmer),歐陸領袖全被蒙在鼓裡,再次證明這位要讓美國再度偉大的總統眼裡沒有歐洲。
一個禮拜前,川普為了處理以伊衝突提前離開在加拿大舉行的G7高峰會,當他要做出攸關國際局勢的重要決定時,不是諮商身邊的西方盟友,而是遠離他們,遠道從亞洲到加拿大與會的印度、南韓與澳洲,一樣被晾在一旁。川普相信,單獨行動更能夠讓美國再度偉大,盟友不是助力,而是累贅。

歐洲沒有介入餘地,但是連帶受害人

離開G7高峰會後,川普在考慮兩週的煙幕彈下決定轟炸伊朗,在伊朗象徵性的報復和以色列的反擊之後,眾人還來不及反應,他宣布以伊達成停火協議,並為這場衝突取了名字:「12日戰爭」。在傳統媒體和社群媒體的加乘渲染效應下,「12日戰爭」像是一部情節緊湊的好萊塢大戲,迅雷不及掩耳的節奏塑造了川普果斷霸氣的強人形象,歐洲人是台下瞠目結舌的觀眾,有時甚至來不及買票進場看戲。
法國的阿拉伯專家克佩爾(Gilles Kepel)說,「歐洲在這場中東衝突沒有介入餘地,但會成為連帶受害人。」法國與沙烏地阿拉伯原定討論承認巴勒斯坦的聯合國會議取消,以色列對伊朗的攻擊轉移了國際對加薩慘劇的關注。
川普為了達成他想像的「美國優先」交易,願意動用任何工具,政治壓力、經濟脅迫,還有軍事武力。這不僅是針對敵人,對盟友也是無差別待遇,一律課徵關稅之外,他也明說,為了國家利益考慮併吞加拿大和格陵蘭。一片讚許乃至阿諛的聲浪淹沒了川普的軍事行動沒有經過國會同意、是否違反國際法的討論,中國和伊朗沒錯過機會批評美國,普丁也等著利用川普的行事風格來正當化他對烏克蘭的野心。

川普追隨普丁,強權即公理

川普跟隨普丁以武力影響地緣政治均衡的腳步,強權即公理,進一步侵蝕已經搖搖欲墜的國際秩序和外交往來的潛規則。日本和南韓謹慎應對川普的「英勇之舉」,打破最近3年的慣例,婉拒出席在荷蘭海牙舉辦的北約(NATO)高峰會,日本首相石破茂隱晦指出,美國攻擊伊朗的國際法意涵有待商榷。
北約秘書長、荷蘭前總理呂特(Mark Rutte)不介意川普對歐洲的蔑視,或者說,為了消弭川普對歐洲的蔑視,顧不了美國單方行動對歐洲的負面影響,說轟炸行為沒有違背任何國際法,順勢往自戀的川普臉上貼金,用簡訊恭賀他展現了無與倫比的膽量對伊朗採取果斷行動,「讓我們更加安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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川普跟隨普丁以武力影響地緣政治均衡的腳步,強權即公理。圖片取自白宮flickr
可是,隨著被伊朗政權迫害的父親移居瑞士的中東問題專家帕爾西(Trita Parsi)認為,在川普的攻擊後,伊朗發展核武的決心更堅定,擁有核武的機率更高,即使川普「以戰逼談」迫使伊朗簽署協議,「伊朗違背協議的機率也比2015年簽署『聯合行動全面計畫』(JCPOA)時更高,川普的攻擊迅速改變了伊朗精英和民間社會的觀感。」

川普退出伊朗核武協議,治絲益棼

聯合行動全面計畫是歐巴馬總統任內,與歐盟、英、法、德合作,並拉入俄國與中國,以減少制裁說服伊朗簽署的協議,藉由外交和大國監督控制伊朗的核子野心。但批評者認為,尤其是納坦雅胡指稱伊朗不可信任,將在協議的遮掩下加速發展核武,因制裁鬆綁而增加的收入將用來挹注中東的哈馬斯、真主黨、青年軍等代理人。川普在第一任期內,2018年退出協議,後果恰好是協議批評者所不願見到的:伊朗加速發展核武,更激烈支持中東代理人。美國認為伊朗不可信,但在美國撕毀協議、轟炸伊朗後,也讓伊朗的強硬派更有理由主張「疑美論」。
碉堡剋星攻擊和川普對以色列、伊朗大發雷霆後,按下中東震盪的暫停鍵。北約成員國在海牙舉行的高峰會同意提高國防支出到5%(如何兌現仍有疑慮),在呂特為首的歐洲領導人恭維聲下,還有富麗堂皇的宮殿晚宴,享受國王般款待的川普暫時收斂他長年對北約的抨擊,帶著微笑離開歐洲。留下來的歐洲領導人轉移陣地到布魯塞爾,在表面祥和的北約會議之後面對殘酷現實,了解川普將多快、多大規模撤軍歐洲,討論該如何填補安全空窗。
老牌歐洲政要在1884到1885年間的柏林會議上你爭我奪時,沒人料到40年後將陷入兩場幾乎毀滅歐洲的戰爭,但在歷史巨輪快速轉動的時刻,不進則退,每個人都在搶進度,以免淪為附庸,開始嶄露頭角的美國為了貿易和航線也參與了這場會議。早在會議的幾十年前,法國政治思想家托克維爾(Alexis Tocqueville)已經預見,大西洋另一端的新興國家將是20世紀的霸主。140年後,川普單打獨鬥要讓美國再度偉大,歐洲人還在開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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